DAY9
红色沙漠
一今天的早餐,我依然放开肚皮吃,腮帮子鼓鼓的,像只积极囤食的土拨鼠。
做这件事是有意义的,骑车有力气。哪怕吐光,也有东西可吐。
吃早餐时,听到一件新闻,肖恩、史坦芬、保罗食物中*了,因昨晚的水果色拉,那东西不太新鲜。三个可怜虫,上吐下泻,马桶边苦干了一夜。
据他们说,昨晚比骑火山岩还累。
今天三人出现时,脸色苍白,走路打软腿,捧着肚子。
于是,餐厅的水果色拉被大家骂得狗血喷头。
病人被赶到了救护车上。他们空出的摩托车,两辆上了米奇的拖车,一辆交给了莎拉。三个病人将轮流担任救护车司机。
听了这个新闻,我和菲里普眉飞色舞,胃口更好了。
不是幸灾乐祸,是为自己庆幸,昨晚没听史坦芬的话,去吃见*的色拉,否则也得在马桶上过夜。哈哈哈……再说一遍,不是幸灾乐祸。
我是同情病人的,过去安慰了几句,给他们一人一碗泡面,还赠送了一只垃圾袋,这是他们的野外厕所。他们对这只厕所千恩万谢。
全体集合,比利却没出现,据说他也吃了色拉。
马库斯、查理、丹没等到比利,查理代替比利演讲。
查理说,今天继续北上,挺进红色沙漠,路况是沙土,不难骑,很美,很热。
查理说,走吧,发动你的引擎,目标红色沙漠。
查理真是节约用字标兵,寥寥几句,直奔主题,而且没有吓唬人。
换了比利,他肯定说我们会死在红色沙漠,不是累死,也会被狮子豹子整死,死得很难看。
不过,我看得出,骑手们挺想念比利的,他的演讲充满恐吓,却让他们热血沸腾,觉得自己是个冒险家。
冒险是动物最原始的本性。
我在前言里说,人原始的冒险激情,从来没有走远,它沉寂在血液,逗留在灵*,等待走出来的机会。
菲里普去了大厅,背回一大堆饮料。我们牢记昨天的教训,用绳子把饮料瓶捆住,还在后备箱塞了毛巾。
出发前,比利出现了,他精神饱满,不像是食物中*,他身边是斯蒂芬。
斯蒂芬全副武装,向我们招了招手,就跨上小轻骑,率先冲出了停车场,扔下一屁股尘埃。
男人们如梦初醒,赶紧发动引擎,轰轰烈烈一阵猛追。
男人们超过了斯蒂芬,向她打V手势,然后绝尘而去。战胜斯蒂芬,让男人们沾沾自喜。
于是,斯蒂芬被抛到了最后。
斯蒂芬二离开鱼河大峡谷,我们又上了火山岩,咯噔咯噔跳。
与火山岩对峙两小时。火山岩终于退出了,像一页翻过去的书。
这时,我们见到了红色沙漠。(注:红色沙漠,卡拉哈里沙漠主要地形,土壤以沙为基础,相对呈碱性,极为干燥。)
红色沙漠,是一种醇厚的酒红,酒红中,渗入了火红、橙红、柠檬*,像一杯精心调制的鸡尾酒。
红色沙漠,打着皱褶,滚动着波纹,阳光下忽明忽暗,仿佛沙漠在起舞,它的舞衣极为妖娆。
我们还看到了沙丘,它们把我们的眼睛点亮了。
沙丘互相叠加,巍峨耸立,阴面是深色的铁锈红,阳面是明亮的酒红色,峰顶是镶着金*的粉红。
沙丘之美,超越了我的想象和愿望。
沙丘之美,堪比身披红霞的奥林匹斯山,似乎还能看到众神孤傲的身影。
沙丘之美,力量美、庄重美,让我想到了佛教。我不是佛教徒,但我欣赏佛教的美。因此喜欢林清玄。林清玄把佛教之美,嵌入了每一个字眼。
可惜,这么美的地方,离我们的世界那么远,很少人看到它。
也许,美总是遥远,总是孤寂,如同某种图腾,你找到它,膜拜它,从此忘不掉它。
三查理说得没错,比较昨天,今天的骑行极为轻松。
脚下的路铺着薄沙,红红火火,像一条铺向天边的红地毯。
空气依然灼热,超过五十度,汗水湿透了衣服,但我们习惯了这种炎热。我们像淬过火的钢铁,有了刚性、硬度、韧性,能抗震,也能抵抗高温了。
我的胃袋也是久经考验的样子,它为我护住了珍贵的早餐。
有时,我们停下来,看斑马穿马路。斑马们穿同样的衣服,像穿着校服春游的小学生。
有时,我们主动停下,跑到沙滩看沙漠植物。
红色沙漠与石头滩完全不同,这里有心跳,有生命的迹象。
这里有布须曼草,它们无处不在,金色的草芒,与红沙蓝天匹配,红、*、蓝,加个白色边框,就是一张漂亮的明信片,盖上邮戳就可以寄了。
荆棘这里有不同家族的荆棘,红牛奶树,水牛荆棘,金合欢树……
荆棘们没有绿叶,浑身长刺,阳光下闪动着银光,像上了刺刀的枪,怪吓人的。
我还看到了沙漠千岁兰。(注:千岁兰,Welwitschia,产于非洲纳米比亚沙漠,寿命可达两千年,植物“活化石”。)
千岁兰像君子兰,但远不如君子兰体面。千岁兰一出生,就面对无水的世界,叶子被太阳烤干,根部像焦碳,看上去命不久矣。但,这是假象,千岁兰不但没死,还在太阳的眼皮底下开花结果、传宗接代。
千岁兰有一根十米长的根,笔直向下,打通水源,是它长命千岁的秘密。
千岁兰的秘密很少有人知道,连太阳也不知道。
千岁兰我还看到了光棍草,之前并不认识它,也没听说过,是导游比利把它引见给了我们。
光棍草,不长叶子只长枝条,愣头愣脑,像一堆打着光棍的光棍汉。
比利说,光棍草是英雄草,沙漠的常绿草,枝条能蓄水,液体有剧*,食草动物怕它,人也怕它。
“光棍草一滴水,就让你变成瞎子。”比利说。
比利还说,红色沙漠有光棍草,还有九十几种*蛇、二十八种*蝎、十几种*蜘蛛……都能要人命。
瞧,来了,比利开始吓人了。
我确实吓着了,不敢碰光棍草,但还是和它们合了影。
光棍草像倒插的杨柳,它如果住在河边,会有风流倜傥的倒影。
当然,这里没有河,一滴水也没有。
比利说,红色沙漠五年下一次雨,有时八年下一次。
千岁兰活了下来,依靠秘密的水道;光棍草活了下来,依靠有*的枝条。它们宣告了一件事——想活下去,光有尊严、正气、理想是不够的,得用点智慧,想想办法。
草木如此,人也如此吧。
光棍草四
红色沙漠是美丽的,具有动感的。
我们的骑行也充满了乐趣,人和车悠然自得,像鸟儿飞翔。
有时停车喝水、看风景,有时靠着布须曼草休息,有时躲在光棍草后面上厕所。
不像在沙漠骑车,像在公园闲逛。
布须曼草直到事故发生。事故教育我们:乐不可支,于是乐极生悲。
事情是这样的,骑着骑着,路况有了变化,沙层突然变厚,摩托车频频打滑,像骑在冰块上面。
沙土越厚,尘埃越大,帷幔一般罩住我们,能见度一下子降低了。
我觉得自己成了盲人,看不清天地,也看不清前后的摩托车。
这时,比利骑上来,大声吼:“都给我拉开距离!”
但为时太晚,事故发生了。
听见一声巨响,两辆摩托车相撞,乒乒乓乓,人和车倒在了沙土上。
撞头的是马库斯和杰顿,他们像叠了罗汉,互相叠在一起。
我们正在后面,菲里普反应灵敏,紧急刹车,避免了连环撞。我们的脑袋撞到了一起,撞得我干嚎一声。
大家跑去看马库斯和杰顿,他们已经爬起来,正在拥抱、拍肩,互相安慰。
马库斯和杰顿说,他们没事,一点不疼,不用担心。我想,就是疼也不敢说啊,翻跟斗多丢人。
人没事,但摩托车受了重伤,米奇有活干了,可怜的米奇。
继续骑行,不到十分钟,大卫的轮胎打滑,摩托车摇晃着,划出长长的轨迹,像一枚划过天际的流星,冲出路基,一头栽进了大沙坑。
那只沙坑放得下一头大象。
大卫被拉出了沙坑,他满脸羞愧,站那儿发呆,浑身裹着沙,像一座会眨眼的沙雕,挺漂亮的。
比利分析,附近肯定有修路队,这是他们挖的沙坑。
医生莎拉为大卫做体检,大卫扭了腰,软组织挫伤,但问题不大。摩托车需要修理,但米奇还没上来。
摔了跟斗的大卫(中)我们陪大卫等。米奇的车终于上来了,米奇一脸火气。
今天米奇倒霉了,当然,他天天倒霉,这是一定的。
继续前行,领队查理放慢了速度,骑手们也格外小心,不想在沙土上翻跟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米奇想啊。
前方出现了V字坡,摩托车冲下去、再爬上来,不新鲜,早就领教过了。
但谁也没想到,坡底堆着大石头。
查理过去了,但他立刻停下,向后面的人喊“Stop”,我也看到了,猛拍菲里普的头盔,菲里普减速了,但澳大利亚人安德烈冲了上去,不偏不移,一头撞上了石头。
摩托车摔出三米远,安德烈摔出十几米,像皮球一样滚动着。
安德烈的嚎叫声,活像是被捅了好几刀的猪。
所有人停了下来,跑过去抢救安德烈。
幸亏今天医生莎拉骑车,她迅速来到了安德烈身边。
安德烈被扶到了路边,表情痛苦,但停止了嚎叫,开始痛骂石头。我们放心了,他还能骂人,死不了。
我们也一起骂石头,让安德烈好受些,减轻他的羞愧感。
安德烈是高大的男人,是澳大利亚骑手的头儿。我们共有七个澳大利亚人。
安德烈的鼻子在流血,肿得像猪鼻子。安德烈的鼻子,本来就比别人大一号,现在又大了一号。
他的小腿也肿了,伤口在流血。
莎拉说,安德烈的小腿可能有裂缝,不能骑车了,必须上救护车,上夹板。
安德烈不肯,说还能骑,摇摇摆摆站了起来。他的样子糟透了,还死要面子。
当然,这是男人的底线。
安德烈(中)
这时,米奇的车上来了。
米奇看了安德烈的车,沮丧地说,这车他修不了,得送修理店。
男人们喊着号子,把摩托车抬上了拖车,它可有六百多磅。安德烈被迫上了救护车,脸拉得像丝瓜一样长。
比利再次推测,这些石头是修路用的,这一带肯定要修路了。
我们继续大骂石头,但不骂修路队,修路是好事,只是可怜了安德烈。
这时,领队查理给大家上课。
查理说,越往前沙土越厚,骑行时把重心往后压,压到后轮上。
“为防止相撞,请大家拉开距离,五百米!”查理命令道。
于是,大家拉开了距离,一个个跑远了,沙路上腾起一团团尘埃,像挨了无数发炮弹似的。
五
我们骑在队伍的最后面。
我们是双人骑,骑快骑慢,没人会笑话我们。
大家分开骑,能见度好多了,但沙土更厚了,灰灰不断打滑,像喝醉酒似的。我心里紧张,怕灰灰顶不住,摔个四脚朝天。
菲里普的重心往后压,我在骑手与后备箱之间,成了苦命的圧缩饼干。
我忍着,不提抗议。只要轮胎不打滑,只要不翻跟斗,我什么都能忍。
就在这时,女骑手斯蒂芬骑上来了。
今天斯蒂芬一次次追上我们,又一次次被我们扔下,现在她又追了上来。
斯蒂芬向我们行了骑手礼,飞奔向前。菲里普扭了扭脖子,很不服气。我马上拍他的肚子,意思是慢慢来,我们不搞*备竞赛。
但菲里普不同意,他拍拍我的小腿,意思是坐好,要加速了。
我赶紧收起小相机,拦腰把他抱住。
灰灰摇头晃脑向前奔,眼看就要追上斯蒂芬了。
菲里普突然间,听到“啪”一声,灰灰跳了一下,菲里普喊“Man”,刹住了车。
灰灰爆胎了。菲里普为了追斯蒂芬,把轮胎给追破了。
我们站在路上等米奇,吸收着太阳的光辉,浑身滚烫,快要起火了。
米奇的车上来了,他没好气地说,推吧,前面就是加油站。
米奇管自己走了,菲里普扶着摩托车,我帮着一起推,我们像一对可怜的苦行僧,深一脚、浅一脚。
一刻钟后,看到了加油站,队友们都在那儿,他们跑来接应了我们。
米奇接过摩托车,架上千斤顶,拆下后轮胎,顺便踢了灰灰一脚,莎拉医生过来了,帮米奇递工具。
米奇没把轮胎剥下来,又抬脚踢灰灰,破口大骂:“F#*!”
米奇的脑袋汗如雨下,脸和脖子通红,就像我家的公火鸡。
菲里普赶紧出手帮忙,我赶紧给米奇递饮料。我生怕他把灰灰踢死。
查理走了过来,同情地看着米奇。
米奇一边干活,一边冲查理发火,他说,他跟过很多摩托团,你这个“查理团”事情最多,他快发疯了。
米奇又爆了一句粗口。
查理说:“喂,这儿有女士,注意你的用语。”
米奇抬头,看到了我。我摆手说:“没关系的,我啥也听不懂。”
米奇继续干活,还是怒火冲天,但没再骂人。
我理解米奇,换了我,也许想杀一个人解解火。
米奇(左)、莎拉、菲里普六
下午两点,“查理团”又跑了起来。
比利说了,我们还有三小时骑行,目的地叫“山羊庄”。
我很高兴,今天一共只跑八小时,比前几天少多了。今天简直像放大假。
灰灰有了新轮胎,心情很好,跑得神气活现的。
一个多小时后,导航仪把我们领进小路,我们沿着小路跑,远远离开了公路,也撇开了人烟。
我们被红色沙漠包围了,它们诱人的酒红色,让我想到了葡萄酒。
这时,我们看到了查理,他站在小路边,向我们打手势,请我们停车。
我跳下了车,靴子一下子插进了沙土,吓了我一大跳。
比利从后面上来了,他是我们的断后将*。
查理递上了甜瓜,他在沙土上发现的,吃了半只,还有半只请我们客。
查理等在这,不只为了请我们吃瓜,他有重要的话要说。
查理说,离终点还有一千米,你们看到了,沙很厚,单人难骑,双人更难骑,你俩分开,林,你在这等米奇吧。
“没事,能骑过去,轮胎是新的。”菲里普反驳了查理。
“这事让女人决定!”查理说,眼睛看着我。
“查理,我们一天没摔,不会在最后一千米摔的,我信任菲里普。”我替菲里普说话。
查理不吭气,他是领队,但不是警察,不能强迫我上米奇的车。
比利挡在了前面
比利挡在了我们前面,一付吹胡子瞪眼的样子。
比利说:“林,我知道你们要好,这事让我很妒忌,现在只分开一千米,不必像罗密欧朱丽叶那么悲伤,你不上米奇的车,就上比利的车,比利带你骑过去。”
他又想把我从菲里普身边夺走。
我宁愿上米奇的车,也不会上比利的车,这叫菲里普把脸往哪儿搁。
戴好头盔,上摩托车,我抱紧了菲里普,生死在一起的劲头。
查理瞪着菲里普,仿佛我不听话是他的错。
比利发动了引擎,对菲里普说,我骑在你前面,你看着我的车印子,别骑太快,别把比利撞死。
“也别骑得太慢!”查理在后面吼。
我感动了,有些内疚。比利查理只是想保护我们,而我们夫妻同心,牛一样顶翻了他们。
摩托车动了,轮胎一下陷入沙土,灰灰似乎吓了一跳,剧烈摇晃着。
但我们没有倒下,我们一点点前进,一点点缩短了距离。
骑手重心后圧、再后压,我积极配合,肚皮吸紧、再吸紧,狠不得把自己变成一张薄纸。
灰灰吼叫着,前进再前进。
……
一千米沙滩,我们骑过去了,进了停车场。
下车后,菲里普把我抱了起来。
查理和比利走过来,和我击掌,仿佛是我把摩托车骑过来的。
七我们的终点叫山羊庄。
庄子里有十几个小木屋,院中有假山、雕塑、沙滩椅,还有一个小泳池,二十几平米大,镶嵌在石头中间,池水清澈,就像清澈的眼睛。
院中有花木,箭袋树、三角梅、芦苇,它们都在开花。
在茫茫荒漠,突然走进这样一个地方,我又有“忽逢桃花”的感觉。
不过,山羊庄没有山羊,倒有几只驯服的猎豹、犀牛,我们迷惑不解。没有山羊,为什么叫山羊庄呢?
很快,我们与猎豹、犀牛交上了朋友,玩在了一起。
山羊庄的主人,是一对年轻的姐弟,姐姐叫兰妮,弟弟叫吉,英国人的后裔,一个漂亮,一个英俊。
我们在兰妮这领到了小木屋的钥匙。
小木屋不豪华,面积不大,但有大床、衣柜、卫生间。
我们争先恐后抢莲蓬,冲洗汗水、泥沙。像昨天一样,流下了带沙的鼻血。
我们把骑行服扔出了门外,它们灰头土脸,像一堆做坏了的沙雕。
菲里普拖来水管,一顿狂冲。
队友们也在做这件事,他们冲洗了骑行服,把衬衣、袜子挂起来。
安顿好,我们又去找猎豹、犀牛。
所有人变成了老小孩。
晚餐是兰妮的手艺,我们吃到了角马肉、羚羊肉、豪猪肉。还有玉米饼、木薯糊、刺角瓜、牛荆棘果浆、番茄色拉。典型的沙漠美餐。
吃饭时,比利总结了今天的骑行。
比利慰问了伤员安德烈、大卫、马库思、杰顿,慰问了拉肚子的保罗、史坦芬、肖恩。号召大家不要向他们学习。
被点名的人,头钻到了桌子底下。
比利赞美了机械师米奇,称他是可歌可泣的修车英雄。但米奇没听到,他开车去了百里外的城镇,为安德烈修车,还要买轮胎。
最后,比利隆重宣布,明天是休息日,明天不骑车。
餐厅里响起了敲打杯盘的声音。
接着是开啤酒、红酒的声音。
(待续)作者介绍
盛林,浙江杭州人,毕业于原杭州大学中文系。原杭州日报记者、编辑。现旅居美国德州休斯敦。浙江省作协会员,北美中文作家协会终身会员,纪实文学作家,出版了《嫁给美国》、《洋婆婆在中国》、《骑越阿尔卑斯山》、《生活本就是田园》、《奇怪的美国人》、《半寸农庄》等纪实文学著作。其中《半寸农庄》为代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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