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hjnbcbe - 2025/2/7 18:06:00
《聊斋》与《子不语》:从创作源头起就千差万别披萝带荔,三闾氏感而为骚;牛鬼蛇神,长爪郎吟而成癖......集腋为裘,妄续幽冥之录;浮白载笔,仅成孤愤之书;寄托如此,亦足悲矣!嗟乎!惊霜寒雀,抱树无温;吊月秋虫,偎阑自热。知我者,其在青林黑塞间乎!康熙己未春日。——《聊斋自志》蒲松龄自古中国具有强烈批判主义色彩的作品都因为作者对现实不满而写成,这样的书代表作之一就是《史记》。古者富贵而名摩灭,不可胜记,唯倜傥非常之人称焉。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此皆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来者。乃如左丘无目,孙子断足,终不可用,退而论书策以舒其愤,思垂空文以自见。——《报任安书》司马迁司马迁列举了周文王、孔子、屈原、左丘明、孙膑、吕不韦、韩非这些人来激励自己明志而著书。这些人其实都是成功了的人,他们的现实职位也是不错的。司马迁的位置又次了很多,只是一个史官而已,他发奋写书也是因为身体上的耻辱而导致另一面的极端放大。司马迁用写书第一发泄自己的不满,第二是用写书找回自己失去的自尊,第三就是掩盖身体上残缺的自卑感受。司马迁写书是有很多因素在其中混同而产生的结果,但是我们反观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完全就是为了发泄现实不满而产生的骂街之作。点背或者自己没本事不能怪社会,蒲松龄的作品是有很多粉丝的,大都和蒲松龄有着一样思想的人从他那里找到认同感与归宿感。蒲松龄用鬼狐妖魔来构建自己的世界观,用鬼狐来批判这个世界。但是,写鬼狐的作家和作品在清代不仅蒲松龄,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写过鬼狐。还有就是笔者想要说的这部袁枚写的《子不语》。袁枚,《子不语》袁枚(年3月25日-年1月3日),字子才,号简斋,晚年自号仓山居士、随园主人、随园老人。钱塘(今浙江杭州)人,祖籍浙江慈溪。清朝乾嘉时期代表诗人、散文家、文学评论家和美食家。《子不语》是清代文学家袁枚撰写的一部文言短篇小说集。《子不语》的书名本于《论语·述而》:子不语怪力乱神,后来作者发现元人说部有同名者,遂改为《新齐谐》,本于《庄子·逍遥游》齐谐者,志怪者也之意。仿六朝志怪小说及《聊斋志异》,其中因果报应、荒诞迷信成分较多。部分篇章从偶然、猎奇的角度写不怕鬼的故事。文笔行云流水,十分酣畅。从一开始,袁枚写作《子不语》的目的就是和蒲松龄的是完全不一样的。笔者意在从他们的创作目的之上来为大家比较《子不语》和《聊斋志异》。笔者将重点会放在大家不怎么熟悉的《子不语》之上:1,写作目的:一为批判;一为游戏《寄紫庭》其一良禽高飞尽,吾党数何奇!莫下陵阳泪,三年黍一炊。其二:不恨前途远,止恨流光速。回想三年前,含涕犹在目。其三:三年复三年,所望尽虚悬。五夜闻鸡后,死灰复欲然。——蒲松龄蒲松龄其实做着梦都想做官,只是自己考不上才开始厌恶官场的。他在心里是从来不抵触官场的只是现实逼着他去厌恶的。笔者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叫《假如蒲松龄考上了科举》会怎样,其实蒲松龄拍马屁的功力是极高的,他也并不是真的那样觉得官场黑暗。蒲松龄写的五首七律《答汪令公见招》。:仙令仙才总不群,衢歌巷舞自纷纷。花村乱湿黄梅雨,凫舄长飞绮盖云。小语未能分上座,短髯聊足备参军。会当侍从篮舆后,把酒青山细论文。......青衫白帢久飘零,羞把文章占盛名。敢请筑台先郭隗,漫劳悬榻待徐生。春窗萤火分官烛,文社鸡坛续旧盟。残卷犹堪消岁月,穷愁何足累虞卿!这些几乎都是在吹捧汪知县的非凡的才能受到了百姓感恩戴德。自己虽然能力有限,愿意追随汪知县做出一番事业。自己日日奔波,被人轻视,但汪知县却敬重自己,汪知县善于识别人才,尊重人才。自己如果能一展其才,一定会报答汪知县的知遇之恩。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蒲松龄在写《聊斋志异》的时候,为的就是发泄自己的孤愤不平的心绪。《考城隍》、《考弊司》、《朱尔旦》这些都是跟官场和科举考试有关的小文章全都成了蒲松龄发泄的工具,意思就是他考不上就是因为舞弊,别人考上不是真本事。笔者认为这是一种酸葡萄心理。可是袁枚不一样,首先他是考上科举做了官最后辞官不做的,这才是真的厌恶官场。只有做过官的人才有资格评价官场,蒲松龄到死都没进入那个门槛,当然是被认为是一种虚的行为。袁枚将李香君的故事写进了《子不语》,《李香君荐书》中杨潮观作为当事人当然会责备袁枚污蔑,但是袁枚说:《子不语》一书,皆莫须有之事,游戏阑言,何足典要。一方面,袁枚爱读书,他写了书只是为了娱乐,不带任何功利性在其中。袁枚的住处叫随园,因为随而有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快乐,他可以不带任何目的写作,用着写着玩的态度来写书。蒲松龄带着一种所谓的责任感和正义感写出的作品,笔者看来也是一种虚虚的正义。2,叙事手法:才子之笔与游戏之笔中国的文言小说,包括两种基本类型。一为传奇体,一为笔记体,或者借用纪昀的概念,一为才子之笔,一为著书者之笔。笔记体成熟于魏晋南北朝,以《世说新语》、《搜神记》等为代表,在宋、清两代又取得长足的进展,《阅微草堂笔记》是其中的佼佼者。传奇体成熟于唐代,宋以后偏重智慧与伦理的上层知识分子,一向冷落传奇;清代的蒲松龄以其强度极大的孤愤和非凡的想象才能将传奇体发展到一个新的阶段。笔记体和传奇体存在品格上的重大差异,包括叙事规范的差异。纪晓岚在他的《阅微草堂笔记》中批判蒲松龄的作品就是一书兼二体。说的就是他将传奇体和笔记体过分融合了。笔者虽然不是特别喜欢蒲松龄但是我们从这里看到主流意识形体或者学者对于体例的严谨和要求。所以,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则是一种缺乏十足想象力的作品,其中还加入了纪晓岚很多的考证。但是,这里我们能看到的就是蒲松龄的写作手法种富有想象力的传奇体笔法。蒲松龄很好发挥了小说的功能,在其中加入了很多描写:无何,至斋门,门内杜不得入,心疑所作,乃逾垝坦,则室门已闭。蹑足而窗窥之,见一狞鬼,面翠色,齿巉巉如锯,铺人皮于榻上,执彩笔而绘之。已而掷笔,举皮如振衣状,披于身,遂化为女子。睹此状,大惧,兽伏而出。急追道士,不知所往。遍迹之,遇于野,长跪求救,请遣除之。道士曰:此物亦良苦,甫能觅代者,予亦不忍伤其生。乃以蝇拂授生,令挂寝门。临别约会于青帝庙。生归,不敢入斋,乃寝内室,悬拂焉。一更许,闻门外戢戢有声,自不敢窥,使妻窥之。但见女子来,望拂子不敢进,立而切齿,良久乃去。少时复来,骂曰:道士吓我,终不然,宁入口而吐之耶!取拂碎之,坏寝门而入,径登生床,裂生腹,掬生心而去。妻号。婢入烛之,生已死,腔血狼藉。陈骇涕不敢声。——《聊斋.画皮》蒲松龄用了很多形容词和主观性词语力求细致与真实将作品画在读者面前。在渲染恐怖气氛和邪魅场景之上,蒲松龄也用了很多语句蹑足而窗窥之,见一狞鬼,面翠色,齿巉巉如锯,铺人皮于榻上,执彩笔而绘之。已而掷笔,举皮如振衣状,披于身,遂化为女子。这样的描写如果放在纪晓岚那里估计是这样的:见一狞鬼,铺人皮于榻,执彩笔而绘之,披于身,遂化女子再加上一点说理、考证。但是袁枚不像纪晓岚,更不像蒲松龄,他又自己的写作方式:刘介石太守,少事乩仙,自言任泰州分司时,每日祈请,来者或称仙女,或称司花女,或称海外瑶姬,或称瑶台侍者。吟诗鄙俚,不成章句;说休咎,一无所应。署后藕花洲上有楼,相传为秦少游故迹。一夕,登楼书符,乩忽判红衣娘三字。问以事,不答,但书云:眼如鱼目彻宵悬,心似酒旗终日挂。月光照破十三楼,独自上来独自下。太守见诗,觉异,请退。次夕复请,又书:红衣娘来也。太守问:仙属何籍?诗似有怨。且十三楼非此地有也,何以见咏?又书曰:十三楼爱十三时,楼是楼非那得知。寄语藕花洲上客,今宵灯下是佳期。书毕,觇动不止。太守惧,弃盘奔就寐榻,见二婢持绿纱灯,引红衣娘冉冉至矣。拔剑挥之,随手而灭。自是每夕必至,不能安寝。数月后迁居始绝。——《子不语.红衣娘》明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九流绪论(下)》说:刘义庆《世说》十卷,读其语言,晋人面目气韵,恍惚生动;而简约玄澹,真致不穷,古今绝唱也。《世说》以玄韵为宗,非纪事比。袁枚不喜欢理,喜欢性灵的随性,所以他不会像纪晓岚那样带着考证的口吻来写书,他又不会像蒲松龄那样使劲写出传奇之体的作品。他要力求简洁,简约。若是蒲松龄写这篇《红衣娘》,怎会不写这红衣娘的长相与身材,又或者和刘太守怎样都会有点风流韵事吧。然而袁枚这是用最简单的语句来讲完这个故事。从创作目的来看就是一个游戏的作品,当付诸于实践的时候就变成了越快写完越好,只要把故事讲完了就完成了任务。袁枚和蒲松龄从提笔那一刻就意味着这两部作品文字会有这样大的差异存在。蒲松龄行文总有寄托,然而袁枚行文无所托。